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短篇小说少年千坂

此故事乃虚构,如有雷同,纯属巧合。

《冬 未了》是台湾乐团苏打绿的第十张专辑,于年11月4日发售。此张专辑为苏打绿的跨国音乐计划“韦瓦第计划”的第四张专辑,亦是“韦瓦第计划”的最后一站,主题城市是德国柏林。苏打绿以《故事未了》为主题于台北小巨蛋举办演唱会,并邀请到《冬 未了》专辑的德国流行曲交响乐团GermanPopsOrchestra参与演出。

少年千坂来自小城市,虽小,但也不算是乡下。小学毕业的那年,千坂和妈妈一起去了香港旅行。千坂在中环苹果店前的走廊上,和大大的苹果LOGO合了影。那一程旅途中的图片被整理成相册,取名为《香港之行》。

《香港之行》的后几张相片,却是无关于香港的。那是同一年,离开香港的一个月后,千坂考入了知名的全省最好的中学读书。爸爸妈妈将千坂送到省会,千坂瘦小的身子拖着两个行李箱,回头望向镜头,留下了这张照片。他那时的表情还算是笑着的,想必心情应该不错。

爸爸妈妈在学校旁边租了个小房子,千坂第一次在这过生日。住进那个房子的第一天,千坂妈妈给他炒了一盘醋溜土豆丝,千坂到今天也仍喜欢吃。过生日的那天,爸爸妈妈买了蛋糕,点上蜡烛,还做了番茄炒蛋与卤肘子,洗了提子。千坂带着生日帽吹熄蜡烛的片刻,同样被相机记录了下来。

尚有几张照片,或许是入学后的第一次家长会。班主任在台上,旁边的大屏幕放着她准备讲解用的PPT,上面写着:

存在的问题

1、部分学生对自己的要求仍然是小学标准。

2、部分学生缺少学习动力和目标。

3、态度不端正,学习心理有待调整。

4、学生目标意识不强。

5、有带手机、与学习无关的书籍、mp3等

6、违反班规校纪现象

7、攀比心理严重。

下一张照片里的PPT上面,写了班主任针对这些问题而准备的措施。

下一阶段的措施

1、育人先育德。

2、加强学风建设,营造良好的学习氛围。

3、继续加强常规管理,培养学生健全的人格。

4、重视家校联系。

关于MP3是否被允许携带这件事上,校纪好像没有明确的定论,所以各班班主任需自行拿捏执行力度。至于为什么这件事有容许被讨论的空间,是因MP3兼有着“听英语听力录音”的“正当需求”,而这又是一所以外语为特长的学校。

小小的MP3,藏在口袋里,半夜睡觉的时候拿出来听一听,或许被抓住的可能性也不算高。但初入这所名校,所有人都把班规校纪当作金科玉律,把班主任的话当作圣旨。千坂的班主任宣称不允许携带,自然没有人支持违反的举动。不日,班上的一名同学带了一个老式的录音机——装磁带的那种,千坂小学时上英语辅导班也用过,于周日返校的下午,拿在手里大拉拉地听。究竟能听多少英语,已然不重要,重要的是他似乎得到了班主任首肯的特权。

于是千坂也闹着要妈妈买了一台老式的CD机,比磁带机先进一些,但对于那个时代来说,也算是老物件了。货到了,里面附送了一堆配件,如绿箭口香糖状的电池、外接的5号电池盒、有输出接口的充电底座。卖家还送了一张老歌碟片,千坂放进去,里面播放起“深深太平洋底深深伤心”。

一天晚自习下课,千坂光明正大地戴着耳机,走入宿舍楼,不出所料地被执勤的政教主任拦下。他从兜里掏出那盘不算小的CD机展示给主任看,被其无奈放走时,心里充满了欢乐。

千坂刚入学的几个月里,每天都给妈妈打电话。学校仅有的几部公共电话机装在食堂的外墙,大家都还算稚气未脱,于是每天给家里打电话的人都排成长队。打电话需要买电话卡,拨号前要播长长一串的账号和密码。电话机上方贴着学校的倡议,每人打电话的时间不要超过3分钟,但千坂也时常撞见有同学一打十几分钟的,引得后面排队的人敢怒不敢言。

学校唯一能与外界联系的地方,是图书馆里的电子阅览室——也就是绿色网吧。上面安装的监控软件屏蔽了包括QQ在内的几个网址,令千坂开动了他聪明的小脑筋。终于,他想起了电邮这个国内不常用的通讯方式——不过在学校里却也不算少见,老师们不习惯用网盘,常常注册一个公共邮箱,把课件发进去让同学们登录下载。千坂记得妈妈的邮箱地址,在一次课上,向妈妈发送了一封邮件:

妈妈,我正在学校的电子阅览室。我们这节是电子阅览室课,暂时可以上网。我没事,给你冒着危险发个email,见到也不用回。我很好,下午接我电话哦~千坂

仿佛是怕妈妈没有收到,17分钟后,他又发了一封:

妈妈,我爱你!下午记得接我电话!

入学的时候,学校宣称会对校纪学习进行考试,于是还没开课时的每个同学都拿着校纪读本学习。但后来不知为何,终究也没有考。千坂好像忘记领取了校纪读本,于是还是托爸爸借了同乡同学的读本复印。他边读边想,是谁编写制定的校纪,又是谁给予他制定校纪的权力。如果他作出了某些模棱两可的违纪,是否会有人拿着校纪逐条逐句地解释而为他辩护呢?

千坂似乎并不招老师喜欢。入学时,他竞选了班长,最终也落选了,被调任到电教管理员这个岗位上,负责每天上课前帮老师打开课件,每晚7点时为同学们放映《新闻联播》。黑板后面的液晶屏好像没有接入电视信号,于是千坂只好用央视出的网络电视软件播放。滑动黑板上有一个锁,一按下去,黑板就锁上了,无法被拉开。还有电教主机和装有展示台的讲台,也都是有锁的。这三把锁的钥匙都由千坂保管,令他觉得大权在握。

可哪里有什么大权,大权都掌握在老师喜欢的班长和一众班委手里。班主任开班委与课代表会议时,千坂也觍着脸参加,被班主任笑骂“电教员不算班委”而被赶回去。班委可以管人,而电教员也只能管管电脑。千坂有时候也想,如果每个班级成员都有一个管理岗位,是不是人与人之间就可以平等了?并不是,岗位与岗位之间,终究还是有差别的。

千坂从小就喜欢唱歌。入学的前两个月,每天下午上课前的齐唱时间,却一直是在唱军训时的《团结就是力量》。后来,千坂在电教机上装了个酷狗音乐,大家才得以跟着唱别的歌。虽然软件是千坂安装的,但选歌的决定权,却在两个文宣委员的手里,他也只能在她们选好歌后,帮忙输到搜索框里,按下播放键。

咫尺远近的权力最令人垂涎。千坂唱歌不错,又负责播放歌曲,恍惚觉得应该由自己来代行文宣委员的职责。如文宣委员选择了他不喜欢的歌,千坂还会暗暗地甩脸子。然而,凡事名不正则言不顺,遭到文宣委员的告状而被班主任斥责后,千坂收起了他的野心。

音乐课也是千坂重要的表演场,音乐老师对千坂很和善。班里有一个漂亮的女生,声线有着几丝成年的磁性,千坂渐渐迷上了她。时光流转,千坂再不能按捺对她的喜爱,跑到小卖部里买了一个笔记本,歪歪曲曲地写下:

亲爱的日记:

今天是我的“日记少年”第一天(这名字真牵强),鼓掌!!!

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说——

千坂怕这个本子遗失,被同学捡到,从此成为嘲笑他的凭证——嘲笑还是好的,更怕的是被举报到班主任老师那里,最终还是没有把他迫不及待要说的话写在后面。

后来,千坂不住在租的房子里了,每周末乘高铁在家与学校之间往返。那时的学校附近还没修地铁,除了爸爸托朋友帮忙,去学校接千坂到火车站以外,有时他也转乘好几趟公交车自己去。为此,爸爸妈妈给千坂买了一台诺基亚的功能机,便于在路上联系家里。诺基亚里可以插TF卡,这对千坂来说是一种恩赐。千坂把下有很多歌的TF卡装进去,在回家的路上戴着耳机听。只是,千坂被要求每次回学校后,要将诺基亚交给班主任保管。

而班主任对这件事仿佛并不十分上心,于是一周,在千坂回到学校后,他将此事瞒了下来。这一周里,即使他持有着这部手机,但除了生怕老师发现的胆战心惊,他什么也没有享受到。一天,当千坂在楼道里的查询机上搜索这部手机的电池型号时,班主任出现在他的身后。千坂急忙推说自己是忘了上交,而班主任冷笑一声后离开了。周末,千坂的父母亲自到学校来接他回去,一路上,三人都沉默。千坂有些饥饿,妈妈给他买了一份盒饭,他一边吃着,一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雪国列车那节做寿司的车厢里。

不知何时开始,千坂每次吃完晚饭,走上楼梯,回到教室时,都在楼道和教室走廊的那个拐角前祈祷,生怕自己一个转角,看见父母正和班主任老师站在一起谈话。

少年少女们的攀比心,大抵是止不住的,即便班主任在班里时常强调。千坂开始注意同学们衣服、鞋子上的商标,向父母索求阿迪达斯、耐克等外国品牌的装扮。千坂隐约觉得,班上学习不好但家里有钱的几个同学,一言一行都充满时尚与潮流的气息。他开始想钻进那个小团体里。

小团体并没有接纳千坂,但很久之后,班主任仿佛将他视为了这些“继承者们”中的一员。一次捐款活动里,千坂因为手上只有元的整钞和十几块的零钱,他想着,因为块还要吃饭,于是只捐了10元钱出去。尔后,班主任将千坂叫到办公室,隐晦地提醒他,他的捐款数额与平时的消费数目不太符合。千坂向班主任解释,他只有这些零钱了,因为剩下的块还要留着吃饭。班主任说,那你可以向我要找钱嘛,某某某同学就这样做的。千坂很吃惊,捐款竟然还能找零,于是诚实地向老师说,他不知道还可以找零。班主任老师说,没事,我就是来了解一下情况,也不是说非要你捐多少。

班主任老师的桌子上常放着诸如汤臣倍健、同仁堂之类的冲泡饮品,千坂听好友说到:“那不全是班长他妈给她送的。”

千坂花了家里三万多块,报名参加了学校组织的美国游学夏令营。回国后,爸爸托朋友安排,在接机当晚,一家人住进一个豪华的酒店。酒店的升降机里镀着金色的花纹,房间里的窗帘都是电动的。这极大的满足了千坂的虚荣心,他兴奋地用iPad里的K歌软件录下苏打绿的《十年一刻》。

后来,爸爸把千坂的户籍迁移到了省会,在一天下午,从学校把千坂接出来,去派出所办理新的身份证。派出所的人问千坂重办身份证的原因,爸爸替他解释道:“他之前的身份证弄丢了。”千坂听着爸爸的语气,总感觉其中带有几分恳求。办完身份证后,爸爸说让千坂吃了饭再送回学校,问他想吃什么。两人去到一个商场里的牛排店。千坂点了一份牛排,爸爸没点,说不爱吃这个,一会再去吃别的。千坂清楚爸爸大概也不是不舍得吃,但总感觉莫名的心酸,兀自偷偷淌了几滴眼泪出来。

千坂误入歧途,和几个同学偷偷上学校的偏僻处抽烟的事,被告发了。一个雪天的午休时间,宿管突然跑到寝室,叫千坂出来,带着另外两个同学,踏着铺雪的操场去到政教处。政教主任形容这是建校以来从未有过之奇耻大辱,罚千坂等人在家休学了一周多。写好检讨,千坂回到学校,接受了学校的警告处分,在讲台上念他的检讨。

检讨

在这一学年的下学期,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。

开学2-3周内,我与两位同学没能抗住不良诱惑,前后3次前往校园偏僻处吸烟,触碰了校规,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。对此我做出深刻的检讨。

首先,对于我个人而言,这是我中学生涯中的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。我屡次违反纪律还屡教不改,最终犯下了这样原则性的错误。况且,干这件事对于我本人百害而无一益,不仅伤害了自己的身体,还使自己陷入了违反校规的境地。我的意志力太过薄弱,以至于没能抵抗住不良诱惑,归根结底都是我自己作的孽,受到的惩罚也是自作自受。

其次,对于我的父母,我更是对不住他们。父母含辛茹苦将我养大,费尽千辛万苦,供我到全省最好的中学读书,不辞辛劳,每周从遥远的家乡赶来陪我学习,一心想让我变好,成为有用的人,栋梁之才。而我却将这些一并抛于脑后,在学校屡次挑起事端,惹是生非,置父母良苦用心于不顾。最终,犯下如此滔天之错,让他们的心血一下化为乌有,将父母对我寄予的希望刹那间破灭,沦落为一个不良少年。我对不起父母,对不起他们对我的宽容与爱。

还有我的老师。我的班主任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。她对我们倾注了几乎全部的心血,远远超出了她对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孩子所付出的心力。她曾在我每一次犯错之后,苦口婆心地教导我,一心想让我变好。她说我是一个好孩子,只要用心学,一定能变好。而我却不断给她造成伤害,不断地违反班规校纪,甚至曾嫌她“多管闲事”。今天,我犯下这样的错误,恐怕伤透了她的心。在学校中,在老师中,她会因为我犯的错而受到批评和指责,替我承担这些罪名。这件事情并不怪班主任老师管理不严,责任全在于我抵抗不住不良诱惑。我辜负了班主任老师的一片苦心,辜负了她从前对我深刻而又用心的教导。因为我犯的错误,不知道班主任老师要失去多少荣誉,承受多大的批评。在她的职业生涯中,不知这一段有多么崎岖和艰险。对不起,班主任老师。

还有所有教过我,认识我的老师。他们可能做梦都不会想到我能犯下如此大的错误。我不配做他们的学生,不配得到他们深切的关爱。向所有关爱我,不放弃我的老师,说声对不起,我错了。

学校方面,我更是造成了恶劣的影响。这所学校长久的校史上,曾为国家提供多少人才?而这些人才,为这所学校增添了多少英名?而因为我这个错误,我在校史上画上了一道无法抹去的黑色印记,让学校的名誉大大受损。当初的我,怀着敬仰的心来到这片学生的乐土,而现在,我却让学校因为我的错误而蒙羞,让舆论中传出“学校也曾出过这样的学生”!对不起,我的学校,我在你光辉的历程中,抹下了一条黑色。我不配做这个学校的学生。

在同学之中,我同样使风气败坏。我不仅没有严于律己,促进良好风气的形成,反而使风气日渐败坏,屡次犯错,给同学们造成了极恶劣的影响。在同学之中,我没有起到一点榜样的作用,不断地传递负能量,在同学之中让这种不良行为与风气口口相传。同时,我给我的班级造成了恶劣的后果与影响,使班集体在整个年级中声败名裂,更是失去了“优秀班集体”的称号与评选资格。对于我的同学及我所在的集体,我都是一个反面教材,让同学们与集体共同承担这错误,非常对不起!

以上检讨,我所言所写都是心里话,然而,再多的语言解释与道歉也无法掩盖我曾犯下错误的事实。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我自己的错误,但是所造成的影响与损失已经无可挽回。我接受学校所给予我的一切处分或惩罚。恳请学校能对我从宽处理,让我能留在这所名校之中继续生活,学习,若真能如此,我实是感激不尽,并保证在以后的学习生活中少犯错误,多争优秀,并且改变我的学习态度,认真学习,提高成绩,为学校,集体争光添彩,做一个让老师满意,家长放心,学校光荣的好学生,不再犯下如此原则性的错误。若学校一定要严于惩罚,我也毫无怨言,只希望无人再步我的后尘,让校史上不再有污点,让学校的风气能够肃正,让学校名声不因为我而败坏,这样,即使严惩我,我也心甘情愿了。

对所有关心我,爱护我,对我好的人们,说声对不起,我错了。

千坂

许是觉得自己的检讨写得有些夸张,千坂在念的过程中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笑意,而被班主任老师呵斥。其他两个同学念完,班主任老师上台点评说,另一个同学的认错态度是最好的,不像千坂,到此刻了还在嬉皮笑脸。过了几周后,在家里,妈妈可能是怕千坂一蹶不振,鼓励千坂说,妈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,当时班主任都跟我们说了,你的认错态度是最好的。

在千坂快要毕业时,他做了一个梦。好像学校里举办了什么科创成果展示,一个像是无人机一样的,会飞小的盒子被送到了班里,大家争着体验。所有的班委轮番玩了一阵,其他同学也依次体验一遍,连和千坂一起被处分的同学也得偿所愿了。终于没人和千坂争抢的时候,班主任抱走了它,说是要归还给学校了。千坂噙着泪水,问她,你究竟爱我吗?班主任回答说,当然爱啊。千坂说,不,我想问的是,你究竟爱我吗?千坂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班主任,还是他的妈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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