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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娘的孩子早懂事

大人下地的时候,我经常要跟着大姐她们几个去拾柴或者割草,大姐比我大五岁,和她同龄的女孩我们队里有五六个,基本都没进过学校,那时各家孩子多,缺吃少穿,要读书也是紧着小的或者男孩,老大都要帮助父母带弟弟妹妹。大姐聪明厚道,长得好看,是一帮姐妹的中心,大家对我这个小尾巴也都很关照,其他人的弟弟妹妹跟着她们都会想办法甩掉。父亲特意给我编了个很小的筐子,小筐子满了就倒进姐姐的大筐里面,在刚耕过的地里,栅子头(玉米秸最下端连同根系)是倒过来的,白的根须露出地面很清晰,我用小镢头一下就挖出来,敲打干净泥土,有四五个就可以满了我的小筐,倒入姐姐的大筐非常有成就感,回到家里,大姐也总是向父亲夸我。

大姐七八岁就开始帮父亲烧火做饭,很快就包揽了厨房的全部,邻居婶子大娘们都说她比大人还细心能干。厨房里“柴米油盐”第一位就是烧柴,那时庄稼长得不好,秸秆就少,对于各家负责做饭的人来说,柴火不够烧更是一日三餐首要的烦恼,何况父亲做的几个生计还都需要烧火呢!

那时没有脱粒机,春种之前,队里会发动社员将储存的棒槌子手工脱粒,粒子下来做种子,玉米芯谁家脱的归自己。在队里仓库前空旷的地方,不管多冷,争先恐后的热情要远远超过现在超市免费送大米鸡蛋的活动,男女老少以家庭为单位,工具自带,各家围着一个大簸箩,好像进行比赛,无非是想尽量多带回家几筐玉米芯,解决几天的烧柴,虽然对于全年,也是杯水车薪。我家的收获总是不错的,我属可有可无,但父亲自制的工具和大姐麻利的双手是别家望尘莫及的。

大姐用心观察,在父亲的协助下,改良了炉灶的排烟结构和风箱的吹风角度,将晒干的牛粪配合柴草,火焰就像用煤炭一样,连臭味也没有,都被烟筒抽走了。那时的冬天贼冷,水缸在屋里都会上冻,晚上钻冰凉的老粗布被窝,对于大人也是一种考验。每次刚烧完晚饭,大姐会将一块砖头埋在灰烬里面,吃完饭,将烫手的砖头用布包好,放进我的被窝里,等我睡觉时双脚蹬着热砖头,屁股正好躺在砖头暖过的位置,那爽劲简直就是大雪天吃火锅!

大姐十三四岁就学会了缝地毯,将干净的玉米皮绑成小把,经过熏白、编绳,再按照一定的图案缝成小块,最后将小块组合成大块,送到外贸收购站,经常因为做工精致被划最高等级,价格也就高,第一次卖了地毯就给我和二姐一人扯了一条新裤子。

大姐没有读书,我一直觉得少了一个才女。记得小时候,晚上只要有空,父亲就取出自制的小黑板,用粉笔教我们三个认字和算术,还会定期考试,大姐总是考第一,直到我都开始上学了,在家里考试还是她得第一。靠墙一张条桌,一盏煤油灯,墙上挂着黑板,父亲坐在桌子一端的椅子上,我们三个在一条长凳上,她俩坐着,认真听着写着,我个子小,在中间,只能双腿跪在凳子上,上身趴在桌子上。困了累了的时候,我腿往后一用力,砰的一声,凳子倒了,二位姐姐仰面坐在地上了,我还趴在桌子上,父亲气得用毛笔杆敲我的头。

平时有啥好吃好玩的大姐总是尽力满足我。看我羡慕别家孩子用线拴着麻雀玩,她趁父亲不在家,将一个旧暖水瓶外壳底下封死,改成一个笼子,搬来梯子,要我在下面扶着,爬上东屋最高处的墙角。我家三间东屋平时没人住,外面两间放些农具柴草,里面一大间是一盘石磨,时常会有磨面的撒泼点粮食,聪明的麻雀就在外间檩条和墙的夹角小洞里安了家,我经常看到老麻雀叼着食物飞回来,几个光头的小麻雀从洞口伸着长长的脖子张着大嘴吵着迎接妈妈。

梯子的跨度太大,我爬不上去,只好央求大姐。就在我期盼着可爱的小麻雀即将进笼的时候,大姐突然惨叫一声,从最高处飞身跃下,落在一堆草上,随即飞出门外!那草是给羊过冬储备的,晒得很干,草尖可以把手扎破的,大姐光着脚丫全然不顾!我顺着梯子看上去,同样惨叫一声窜出门外,我看到一个像我家大鹅的头一般大,不断伸缩着鲜红细长舌头的浅绿色蛇头!过了好半天,我俩才试探着进去,把梯子放回原位,可怜的麻雀肯定变成那家伙的美餐了。

大姐她们有时也会一起给队里的牲口割草,按照重量折算成家庭工分,这时候父亲就要二姐带我去学校了。

二姐大我两岁,可比我懂事多了。听老人讲,我还有一个比大姐年龄还大一点的哥哥,因为早先家里条件好,后来生活很差了,他好像身体适应不了,七八岁时饿死了。父亲可能担心瘦弱的我,一直对我特殊优待一些,过年的白面馍馍总会在粮食缸里留下几十个,干硬得要用菜刀剁开,一次一块给我吃,有时能吃到收新小麦,二姐从来不和我争。平时给我备的零食怕我一口气吃光再闹,经常由她负责保管,她从不吃我的,相反经常被没吃够的我冤枉。无论我怎样告状,父亲总不责备她,好像知道都是我的不对。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新烙的热油饼的诱惑,求我给她尝尝,我分给她一个小角,还天真地问她“你想吃好的,咋不长得小一点呢?”

二姐唯一抢我的,就是那个书包,因为我还没到上学年龄,父亲要我把干妈做的书包先给二姐用,我死活不肯,最后二姐把中秋节分得的一块月饼和半包点心都给了我,我才答应,她的同学大都没有书包,都羡慕她的书包漂亮,她一直用到小学毕业还没坏,我也经常以此为把柄多次无赖属于她的好吃的。

那时村里没有幼儿园,都是八九岁开始直接读一年级,有六七个和我一样跟着哥哥姐姐到学校玩的,两位老师都是本村的,和家长都熟悉,经常会嘱咐我们不要乱跑,我是经常趴在教室门口看黑板的,和蔼的魏老师把我当做旁听生。学校有一排北屋和一排东屋,北屋包括一间办公室和一个教室,东屋就是一个教室,两个教室都是复式班,一年级和三年级在北屋,二年级和四年级在东屋,学校没有院墙和大门。

当时没有义务教育,升级必考,成绩差的肯定有人留级,有的读了三四年还没出一年级,记得有位和我大姐同龄的男生,和二姐是一年级同学,后来我读二年级和我同班,他家条件不错,别的学生都是自带大凳子小凳子,唯独他带的是一把椅子。一次魏老师提问他问题,没答对,便冲门口喊我进来,回答正确!老师又接连几个问题,我都对答如流。以后只要是魏老师上课,就要我进来坐椅子听课,要那位站到教室后面听讲。

本文作者李三军(回望童年-没娘的孩子早董事)

壹点号李三军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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